人大附中實驗小學學生在做實驗。 受訪者供圖
就在不久前，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實驗小學（以下簡稱“人大附中實驗小學”）的科學老師劉格，和該校數字化實驗社團的20多名學生一起，展開了高層建筑減震問題的探究。
在課程之初，劉格提出了“阻尼器的減震效果和哪些因素有關”這一問題。師生從“手搓”高樓地震實驗模型開始，一起花了兩個月時間共同研討。在此期間，劉格持續引導孩子們“像科學家一樣思考，像工程師一樣創造”。
這也正是近日教育部等七部門印發的《關于加強中小學科技教育的意見》（以下簡稱《意見》）想實現的目標之一。《意見》指出，加強中小學科技教育是服務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、培養未來科技創新人才的重要路徑。
而在2023年5月，教育部等十八部門聯合印發的《關于加強新時代中小學科學教育工作的意見》中提出，著力在教育“雙減”中做好科學教育加法，一體化推進教育、科技、人才高質量發展。
從科學教育到科技教育，一字之差有哪些深意？
科技教育的變與不變
前不久，教育部召開新聞發布會，對《意見》進行解讀。
同濟大學副校長許學軍在發布會上告訴科技日報記者，與傳統意義的科學教育不同的是，科技教育不僅僅是科學思維的培養，更重要的是在資源上實現橫向銜接，匯聚優質科技資源導入到中小學教育；在課程上實現學科交叉，將前沿科技分學段、分層次融入課程體系，從而更好地激發青少年科學興趣，培養科學思維與探究能力，實現培養科技后備人才的目標。
江蘇省教育科學院數字教育研究所特級教師單道華表示，站在一線實踐者的角度，她支持科學教育到科技教育這種提法的改變。科技教育和現有政策話語相契合，黨的二十大和二十屆四中全會，都提到了“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”，科技教育這一提法和這些話語體系一致。高等教育階段有理工科專業，一般認為，理科對應“科學”，工科對應“技術”，科技教育的提法能夠更好地銜接高等教育。此外，科技教育也適配中小學生的學習特點，強調用跨學科的方法解決真問題。
“研讀文件后會發現，科技教育類似于現在已有的‘科學類跨學科課程’和‘大科學教育’概念，但這兩種說法太拗口或容易引發歧義。它也類似于歐美國家所提的STEM教育，而中文凝練成‘科技教育’，是一種本土話語。”單道華說。
《意見》還特別強調，要培養科學興趣，培育科學精神。“這種定位特別棒。科技創新人才的重要特質是具有主體性和內驅力，興趣是最重要的。”單道華說。此外，《意見》不是單方面強調科技教育，它特別注重科技教育和人文教育協同發展，要推動學生在探究科學規律的過程中涵養人文情懷，在人文浸潤中培育理性思維與創新精神。
單道華發現，在部分課程中存在單方面強調某種能力的傾向——過度強調科學思維，沒給學生足夠的動手機會；過度強調增強關鍵能力，忽略了人文精神和主體性的培養。
“必須要有學有做，有做有育。今天所說的實踐導向教學，也要特別注意淡化功利性，培養具有良知的能夠踐行善志，并懂得用科技造福人類的人才。”單道華強調。
強調實踐解決問題
“像科學家一樣思考，像工程師一樣創造”是人大附中實驗小學兩年前提出的口號，每年學校的科技節都是這一主題。
兩年前，學校將科學、信息技術和勞動組的老師合在一起，組建了科創中心。大家一起辦公，一起備課，一起研討。
不同學科之間的壁壘被打破。勞動課教的面塑技藝，可以和信息技術課結合，先用人工智能設計圖樣，學生做出面塑作品后，再用AI為作品生成視頻。信息技術課上的傳感器，則被用到科學課上用來觀察植物生長的影響因素，技術開發更加有的放矢。
學校還有二十多個興趣驅動的科創類社團，孩子們可以在課后展開探索、提升能力。
“科技教育更加強調技術和科學的融合，強調對實踐能力的要求。”人大附中實驗小學科創中心主任趙宇告訴記者，科學教育同樣強調動手，但更多是做“驗證性”實驗；科技教育強調用實踐解決問題，更注重探究性和創新性。
在科創中心辦公室所在的教學樓里，隨處可見這些標語——“細心觀察”“大膽假設”“小心求證”“清晰表達”，這是學校提煉的科學探究能力評價維度；“勇于擔當”“求真務實”“堅韌不拔”“團結協作”，這是工程創造品格評價維度。這32個字，時刻提醒孩子們“像科學家一樣思考，像工程師一樣創造”。“其實對照《意見》中的提法，我們這些年也一直在做科技教育。”趙宇表示。
單道華也提醒，雖然科技教育的提法和科學教育有所不同，但不意味著就要推翻此前教師積累的做中學、用中學、創中學的改革經驗，或者急于弄些博人眼球的新概念、新做法。“作為教師，我們依然要好好領會現行國家科學課的課程標準，落實課程標準要求，強化科學實踐和素養導向的過程性評價。”單道華說。
就拿劉格的社團課來說，它基于課標，圍繞核心概念組織課程內容，讓學生自制儀器，利用自己設計制作的簡單作品，進行深入探究。簡單的模型中蘊含著復雜的工程問題，通過這些模型，學生既能理解知識原理，又進行了跨學科的探索。
轉向素養導向教學
在科技資源不豐富的地區，能做好科技教育嗎？
有專家指出，推動科技教育多學科融合的關鍵在于，以真實問題為驅動，通過項目式學習串通多學科知識與技能，讓學生在解決實際問題中實現知識的整合應用。
采訪中，趙宇向記者展示了學生用竹棍、快遞紙殼和電池搭成的簡易模型：“它和我們外購的精致實驗教具一樣，都可以用來研究高樓的減震。開展科技教育，重要的不是有多貴的器材，而是讓學生開動腦筋，動起手來。”他坦言，重要的是觀念，只要觀念到位，辦法總比困難多。
但是觀念如何到位？
如今，目標已經明確。科學老師要從知識導向教學轉向素養導向教學，夯實科技創新人才培養的基礎。“我們要面對的是科技創新人才早期培養的問題，不再是考試能不能得分，而是要能培養創造性解決今天還沒有遇到的問題的人才。”單道華說，這對教師來說是極大的挑戰。就拿她自己來說，從1994年參加工作以來，就一直在不斷學習。學習新知識、新概念、新教學方法和新學習評價技術。“科學老師特別需要實實在在的支持和引領。”單道華表示。
所謂實在，就是把理論轉化為實踐的能力。
第一步，是要明確什么是好的科技教育課。單道華表示，可以由教育部科學教學專委會發布優秀教學案例，讓廣大科學教師直觀看到好的科技教學具有哪些要素，對“何為好課”形成共識。
第二步，是要把共識落地。《意見》指出，要建強師資隊伍，加強科技教育教師培訓。單道華指出，教師應該有更為系統化的長周期培訓課程。“目前更多的是講座化、拼盤式和短期的培訓課程，培訓的結構化、系統化不夠，也對老師的后續實踐關注較少。”老師接受完培訓后，如何消化吸收，如何改進課程教學，同樣重要。
“我們國家各個地區教師隊伍水平相差很大，應該建立分級培訓體系，國家級、省級、市級和區級教研機構應建立協同性課程培訓體系，給教師提供課程清單，讓他們按需選擇。”單道華呼吁，還需充分發揮教研員的作用，如《意見》所說，突出教研引領，強化協同育人，切實加強對區域教研部門的支持。（記者 張蓋倫）
編輯：任閃
責編：韓巍